步步高王填:八年疾呼“商业大店法”

一些国际知名零售企业和跨国公司依靠其强大的财力和一些地方为引进外资所给予的超国民待遇,在一些城市突破商业网点的合理布局而强行甚至违规开店,这给处于相对弱小、正在成长中的国内中小零售企业以致命打击。

从2003年至今,王填在八年时间里持续对商业网点建设规划立法提交建议和议案,但这一曾唤起媒体舆论支持和商务部领导高度重视并一度纳入国务院立法程序的一类立法还是迟迟未见出台。

八年后,王填对我国零售业市场缺乏公平、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的忧心已更为深重。

3月5日,曾亲手将“商业大店法”草案递交给当时的商务部部长薄熙来而推动《城市商业网点管理条例》列入立法程序的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王填再次在两会递交议案,指出我国城市商业网点建设已面临严重失控的局面,呼吁《城市商业网点规划法》的制定出台迫在眉睫。

八年的“紧追不舍”

王填,湖南步步高商业连锁股份公司董事长,全国两会上炙手可热的明星代表。在政府官员、大企业家代表云集的全国两会,王填的受关注源于“商业大店法”。

作为商业零售业的从业代表,王填在步步高的起家经营中发现,外资零售企业的雄厚实力和惊人的发展速度,加上在中国受到税收政策等各个方面的超国民待遇,使得国内商业企业面临着一个不公平的环境。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相关法律和政府的支持。但在商业方面,中国却没有一部针对性比较强的法律。

为此,在2003年的全国“两会”上,时任九届全国人大代表的王填提出建立一部《商法通则》,以规范内外资商业企业的违规行为。但由于牵涉范围太广,这份议案最后被转为建议案。

经过反思,王填反而决定更深入地参与到商业立法的整个过程中。他吸取教训,自费10万元聘请法律、商业、宏观经济、城市规划等众多行业领域的知名专家从制定“商业大店法”这样一部专业法入手,拟订“商业网点规划法”草案,由此开了由民间人士起草国家法律草案的先例,一时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2004年3月5日,坐在薄熙来后排的王填把“商业大店法”草案亲手递交给当时履新的商务部部长,引起媒体的广泛报道。“商业大店法”因此成为当年最受关注的热门议案之一。

商务部很快对王填的议案做出了高效率的反馈。一周后,王填被邀请到商务部商讨其具体事宜。2004年7月,商务部条法司等有关部门召开首次《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座谈会,商务部官员特地指出,意见稿中吸收了《商业大店法》草案中不少建议,如突出听证会作用,对要求听证的大店面积的规定等。

此后,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制订渐次推进,国务院法制办等部门也陆续召集有关部门、企业和专家征求意见。

但在2007年3月国务院法制办组织的最后一次专家讨论修改会后,《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出台的进展就此停滞,此前年年承诺“年内有望出台”的商务部从此三缄其口,媒体关注热度也从此前一语激起四座的热衷渐渐转入疲态。

王填却一直对“商业大店法”紧追不舍。任全国人大代表的8年时间里,他年年都提请全国人大敦促有关部门出台《城市商业网点规划法》,同时请求国务院法制办在加紧条例修订完善的基础上,协调好政府各相关部门关系、统一认识,尽早促成条例的出台。

实际上,王填也不是没有“灰心”过。2009年,王填连续向全国两会提交《商业网点规划法》议案的第七个年头,以一己之力立法又持续完善建议却迟迟未见出台立法可能的现实几乎也让王填感觉到有些“七年之痒”。

王填对中国商报记者说,去年是最不想再提网点法的一年,推进的阻力重重让他一度萌生犹豫。

“我从事商业15年,与同行都有一个共识: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的立法势在必行。”身在零售业其中的王填说,正是源于对商业网点无序发展的切身感知,他在两会上将一直向全国人大和其他相关部门提出制订《城市商业网点规划法》、《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的建议和请求。

商业网点建设“严重失控”

“城市商业网点建设已严重失控”,八年后,王填再次谈起商业网点的问题时措词已变得沉重。而这份认识连同“商业大店法”的整套议案在内,远不单是王填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个人建议,而是整个中国零售行业代表的一致呼声。

在王填当初向全国两会提交“商业大店法”时,不仅囊括大江南北的流通业人大代表——物美集团董事长张文中、南通文峰集团董事长徐长江、武汉中百集团董事长汪爱群、华南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副院长沙振权等商业界代表齐声签名支持,超过100名的其他行业领域的人大代表也在议案上签名附议。

全国人大代表、河北邯郸阳光百货集团董事长韩玉臣同样是连续八年来在两会上呼吁国家应该从立法的角度规划商业网点的建设。在接受中国商报记者的专访时,韩玉臣说,由于商业网点建设的规划缺失,商业竞争过度残酷、混乱无序在全国举目都是。

全国人大代表、沈阳中兴—商业集团总裁刘芝旭3月4日在商务部组织的座谈会上也痛心疾首表示,商业网点规划立法出台刻不容缓!刘芝旭说,仅在沈阳市,2010年准备开业的购物中心就有20家,而当前沈阳在建的购物中心、商业综合体还有60家,而且体量是越来越大,导致的问题就是招商越来越难,空置越来越多。

此前,“商业大店法”更多被认为是流通业“过度开放”争议的延续。

王填说,一些国际知名零售企业和跨国公司往往依靠其强大的财力和一些地方为引进外资所给予的超国民待遇,在一些城市突破商业网点的合理布局而强行甚至违规开店,这给处于相对弱小、正在成长中的国内中小零售企业以致命打击。王填说,通过“商业大店法”对国内外资的建设进行立法,协调其与中小商业企业之间的关系,对行业内身受其害的中小企业而言显得尤为急迫。

在王填看来,《城市商业网点规划法》并非针对国外商业零售业大举进入我国市场而采取的对策,它是对国内内外资所有商业企业具有同等制约作用的流通业法规。

3月7日,在湖南代表团的驻地宾馆,王填向中国商报记者详细列举其议案提出的刻不容缓。“许多城市的大型商业网点设施建设已经完全超出市场需求。”在王填的调研中,一些大城市繁华地区甚至二三线城市,多家国际零售巨头重复开店,恶性竞争导致出现交通堵塞、环境污染和扰民等社会问题开始不断升级。

王填认为,加强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管理,已不单单是导致零售业过度竞争,中小企业倒闭,更衍生出关系到控制重复建设、资源有效利用、产业合理布局、城市和谐发展、人民生活质量的社会民生大问题。

流通法规议案能否柳暗花明?

王填对流通业的立法艰难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在2004年自掏腰包立法之初,他对自己这一既费精力时间又费人力物力的举措成功的时间底线标记为五年。“5年内把商业网点规划法变成白纸黑字就是成功了”。

但现在看来,被搁置的立法进程的时间表已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持续八年并得到流通业一致支持呼声的议案命运到底将如何?这对于即使是再三鼓足勇气“一年年再来“的王填,也依然是未知数。

不过,让王填多少有些欣慰的是,目前《城市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在立法的必要性上,国家各个部委基本上已达成共识。

但症结在于,谁拥有执法权?商务部、建设部还是规划部门?似乎谁都不愿意舍弃其中的利益。零售业权威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教授黄国雄早就在各种论证会上强调,各个部委要放权并由国务院统筹才有可能推行。

王填已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他说,他持续向全国两会提交议案就是希望全国人大能敦促国务院法制办协调好政府各相关部门利益关系。

而立法难以出台的阻力的另一端则是地方政府的意愿。韩玉臣则坦言,整个中央政府到地方,对于流通业的战略性地位都缺乏深刻的认识,而商业网点规划管理条例牵涉的网点建设直接与地方的土地管理、城市规划相关。

王填不能不更担心。眼下,被视为下一个房地产开发黄金十年的商业地产开发热潮已经凶猛袭来,此前各路资本更钟情住宅地产,直接导致住宅地产价格不断被推高并持续高位火爆,而住宅地产转型商业地产的推动已需要警惕这种现象在商业地产重演的可能。

“在市场缺乏科学合理规划前,诸多商业地产资本一哄而上,极有可能推高和做多商业地产价格,加剧商业网点竞争状态,而条例能确保所有参与的企业都能公平游戏,这是商业网点规划法最重要的。”

在总理政府工作报告再次定调2010年扩内需消费的主基调下,寄托流通业期望和代表心血的议案在停滞立法工作三年多后能否有柳暗花明?

王填再次保持谨慎的乐观。他认为,商业网点是连通生产和消费的“结”,在扩内需消费的后经济危机时期下,作为流通业首部法规的城市商业网点规划建设规划有望得到政府的高度重视,诸如发展社区商业网点规划还是解决社会民生包括涉及中小零售企业就业的大问题,对商业网点立法并协调各方与此的利益关系应该是政府今年高度重视的事情。